〈假裝〉薛○慈

  及笄之年的我,站在餐廳裡一桌令人垂涎的佳餚旁,用瞪大的雙眼凝視著一旁的母親,似是要藉黑白分明的眼珠,來堅持著自認為的是非對錯。儘管飢餓從胃攀爬,沿食道而上,我依舊用一種高凌在上的角度,扭頭就走。
  前一晚,我親眼看見母親遭奶奶頤指氣使,似是奴僕一般的母親卻一聲不吭的做著所有奶奶口中的待辦事項。然而,母親因未能達到奶奶的要求而遭受無盡謾罵與羞辱,佇立於一旁的我,再也忍無可忍,放肆地開口朝奶奶吼叫出心中的正義,一股腦兒地想為母親爭取一點人權。
  自那夜之後,我固執任性地與母親鬧冷戰,我氣她那毫無自尊心的姿態,還氣她從不鼓起勇氣大聲告訴奶奶她的無理,更氣她從來都把自己當成無底黑洞,平平靜靜毫不表現情緒得捲入所有不合理的對待。那日之後,近半個月的早晨,我都刻意提早起來,延後回家,一方面為了拒食母親的早餐及晚餐,用冷漠表達抗議;另一方面,不願再看見令人氣憤的畫面。
  然而自顧著擺出冷落的眼神假裝什麼都不在意,不願再有過多交集的我,竟忽略了母親的健康及對我的愛與憂心。直到有一日回家,看見父親慌忙地背著母親,衝出了門。儘管與母親交視僅數秒,但我仍清晰看見她臉上的疲憊及那蒼白無神的氣色。那一瞬間,我後悔對母親的冷漠,後悔把所有情感藏在心底,假裝不在乎,更後悔自己叛逆的行為傷害了母親。
  我坐在急診室的綠色病床旁,望著緩緩滴落的點滴,眼淚不知不覺落於我牽著母親的那隻手上。我知道,母女間親情的溫度從來都無法假裝,也不可能被刻意隱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