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忘〉賴O瑛

人來人往的馬路,行人的腳步不曾停歇。有一雙手橫臥在旁,掌心向上,似是在向天祈求。我的心頭起了一個巨大的疑惑:「人們是否遺忘了些什麼?」
遺忘,一如生老病死,是生命的循環,只是日常生活裡較為明顯的一種。忙碌的都市人,總有不斷更新的待辦事項,一日一日,等待被完成、交代。紙本的便利貼、手機裡的記事簿、時間一到鈴鈴鈴的定時鬧鐘……科技日新又新,只為讓現代人將生活瑣事記得比牆上的壁紙還牢;然而,在日日刷新的記憶裡,有些事似乎仍不免被遺忘,或者根本不曾被記憶。
大稻埕的碼頭,隨著旭日東昇,已不見過往人潮洶湧、岸頭水手忙碌卸貨的景致。一切黑白的復刻記憶,轉個身,走往採辦年貨的迪化大街,一切似又復甦,彩色的人影前仆後繼,流動成一條光影十足的流線。入夜後消失的足跡,可曾走往繁華落盡後的邊城、親踏牌樓舊坊,目睹搖曳閃爍的紅光底下,用生命換取生活的驚弓之鳥?遊人似是失憶,只記得眼前的冷熱食物,卻遺忘其他關於歷史、社會、人等物事。
遺忘是否為一種冷漠?馬丁˙路德˙金恩曾說:「我們可以不記得敵人的大放厥詞,卻不能忘記自己人的沉默不語。」遊人也好,忙碌的都市人也罷,或許我們無法成為德蕾莎修女般的聖人,在加爾各答的貧民窟奉獻微小至愛;或如切格瓦拉發起「世界革命」的宏願,頑抗資本主義下所造成的貧窮,但我們一個關愛的眼神、一顆同理心,或如作家房慧真執起一枝筆,寫下社會的故事,都能為這社會注入些許溫情。只要我們不曾遺忘那些,在社會底層受苦受難的小人物,也許就不會再有人淪落至「冷漠」的邊城、記憶的邊界。
  下一次,當街口的綠燈亮起,我會走向那橫臥的手,讓我的掌心向下,回應他痛苦的吶喊與呼聲:「我,不曾遺忘。」